医疗改革基本不成功,这是政府对屡试屡败的医疗改革所做出的无奈承认。中国医疗改革路向何方?不少人为此绞尽脑汁而苦苦探索。今年两会间,因“高州模式”的出现而获得广泛的社会关注,还引发出新医改案例的大讨论:这个在经济学家郎咸平教授眼中“一不小心搞成功”的高州模式,是否符合有效管理的医改方向?它可以继续走下去吗?是否可以复制?
何谓高州模式?简言之,高州模式指的是地处偏远的县级二甲医院,在没有财政拨款的情况下,以一流服务、低廉价格、特色技术,创出一条平价医院、百姓医院的路子;在赢得了患者、效益、品牌的同时,也赢得了社会广泛的认可和赞誉。在新医改艰难的探索中,高州模式无疑为新医改提供了很好的个案,如果能够通过对高州模式的管理学新解读,探索出高州模式的价值与意义,乃是笔者的本意。
正确定位与目标选择:乃是高州模式的精髓
中国医改从1985正式启动,基本思路是模仿国企改革,基本做法是“只给政策不给钱”,核心内容是“放权让利,扩大医院自主权,放开搞活,提高医院的效率和效益”; 1992年卫生部要求各个医院“建设靠国家,吃饭靠自家”;2000年医院开始了轰轰烈烈的产权改革;21世纪后看病难、看病贵问题突出,于是注重保持公共卫生的公益性就提到议事日程。
可见,在改革开放以来,中国医院都经历了由福利型医院向赢利型医院的转型,而新医改则将在公益性方面做出更多的尝试。面对医疗改革的大背景以及政府拨款政策的变化,医院确实要考虑重新定位问题,对原定目标要进行适当调整,这些工作将是医院适应变革环境的关键所在。
从公元369年世界上建造第一座医院开始,一直到12世纪以后“医院”一词得到普遍使用,作为极富创意的人道主义的地方,医院获得了世界肯定。高州医院在中国医疗改革屡屡偏离轨道的情况下,主动将医院定位为平民医院、百姓医院,这不仅使人道精神得到回复,而且也使医院赢得了百姓的口碑和四方的好评,从而为改革陷入死寂的中国医改闯出了一道亮丽的风光。
高州医院回归到正确理念,医院要实现人道主义精神,不能成为赚钱的单位。正确定位,不仅突破了市场和利益导向下的误区,突破了GDP思维模式的束缚;还让“患者不满意,医院不满意,政府不满意”, “看病难、看病贵”,“因病致贫、因病返贫”等现象化为乌有。目标清晰,不仅使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县级医院能够紧扣中心,去设定制度和展开工作,从而排除了只抓盈利的杂念;还让他们的工作能在正确轨道中运行,并产生了轰动的效应。
高州医院自己定位为平民医院,也被病人家属称为百姓医院,这十分难得。在十分紧张的医患关系中,我们看到了可贵的善意和深刻的理解,也是当今十分难得的医患关系,更是一种值得倡导的关系。人文关怀的理念带来改革的精神,正确的定位促使医院回归到患者满意的方向,清晰的目标则为医院带来了管理的实效。
抓大放小与不放过细节:乃是高州模式的抓手
高州模式中,无论是自觉运用还是暗合管理学理论,无论是运用领导魅力还是通过制度管人,我们都从一系列管理活动中,感受到了高州医院掌门人关心百姓的情怀和为病人着想的善意,体会到了他抓住时机推行平民医院措施的做法,也看到抓大放小的领导魄力和狠抓落实的实战管理作风。
抓大放小是领导者要遵循的原则,不放过细节是管理者要遵循的原则,当同时兼顾两者角色的人来说,则要根据角色的扮演而选择要遵循的不同的原则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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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抓大放小方面,领导者注重医院变革的大局,注重选调医生集体进修学习,注重从利润中划拨款项调动医生的积极性,注重用制度管人。比如在人力资源的培养上,经常采用送出去、请进来的方法,培养超过60人,投入资金每年都过200万元。比如在利润回扣很高的药品采购环节上,领导者摒弃了惯常的方式而选用了“阳光采购”法。每次采购都会成立临时采购小组,领导成员概不参加,采购专家临时随机抽调,入组后收掉手机,集中工作,不再与外界联络,完成任务后立即解散。从而割断了医药之间的 “幕后交易”。虚高的药价降了,收费也就随之降下来了。
领导者不参与采购小组,其好处在于:一是符合领导者“抓大放小”的原则,符合领导科学中的黑箱原理;二是信任下属、让下属参与到医院重大事件的处理上,调动了下属的积极性,形成并强化了团队精神;三是从制度上构筑了一道反腐倡廉的防线。如何做好则留给职能部门和下属,由他们发挥积极性能动性去搞好工作。
在“不放过细节”方面,医院做了很多具体的事情,让管理落到实处。比如为了省钱,高州市人民医院几乎“抠”到极致,对一切运营成本,均要精打细算;对救护车的油量,都要细致检查。对防范性措施“三道高压线”和“三不准”,不仅公布于媒体,并将条例做成铜牌立于每个病区的通道。如对“红包”处理上,则采用“退肉留皮”方法,以保证病人放心安心。为
减轻病人就医成本,医院制定了相关的制度,严把检查关、用药关、收费关,医院与医生签订责任书,要求医生为病人用药时必须写明理由,并且在保障医疗质量的前提下,能用简单药就不用复杂药,能用便宜药就不用昂贵药,能用国产药就不用进口药。并且把相关规定和科室考核挂钩,比如规定临床科室药物收入比例不得超过科室总收入的35%,门诊处方硬性规定不超过80元等。高州医院有一整套完整、详细的管理规定、制度和机制,执行上也毫不含糊,院方专家组每天随机到各科室抽查;每周院长带队进行全院性大查房;每月召开一次全院性医疗质量点评督查会。
细节是医院管理本质和医疗技术水平的最好体现,大礼不辞小让,注重细节管理,杜绝大而化之,防止管理的政治化倾向,将是医院管理取得成功的条件。
三方满意与社会效益:乃高州模式的持续方向
顾客满意,顾客永远是对的,得理也要让人,这些现代服务理念在高州医院都可以看到痕迹;而让内部员工满意,这也是现代医院发展的真正动力。高州医院找到撬动内部顾客(简称医生)的杠杆,让医生满意:物质上获得与风险劳动相关的高报酬,不必为开大处方让群众责骂从而失去尊严;技术上获得学习先进的通道;精神上获得尊敬与职业认同感和使命感。高州医院也找到了留住、吸引病人的根本原因,让病人满意:低价收费、一流服务、星级技术。让政府满意:政府没有投入资金,却能获得公共卫生,提供公共产品和服务的收益。
当这三者关系处于平衡和谐的时候,高州医院才会有可持续性发展的动力;当医院的经济效益、社会效益平衡时,高州医院才会有可持续发展的可能;当医院在技术、制度、精神和谐一致时,高州医院才会有可持续发展的机会。
值得建议的是:一、高州医院的改革来自于实践,如果能将感性的实践上升为理论的原则时,高州模式就可以获得可持续性和复制性的可能,这方面还需要做大量的收集整理、分析总结的工作;二、高州的领导魅力属于领导个性和领导艺术的范畴,而艺术与科学往往是孪生兄弟,需要从鲜活的个性背后,找到属于管理科学的智慧;三、医院领导亲自审查医院用车量、亲自向社会公众公布电话,日接100-200个电话,为表达信息公开、公平行医,这是一种对垄断行业和资源的突破,精神实在可嘉,但是否具有可持续性呢?四、医生护士手机24小时打开全方位接受社会监督,他们是否能够或应该承受来自社会的职业压力?四、高州模式的不可复制论者,担心的是,如果以高州模式为榜样,会不会忽略体制上改革的问题?从宏观上讲,体制上的理顺是中国医改的关键问题;从微观上讲,管理上的创新与改进才是支撑医院前行的生命力。两者并行才是中国医改走向良性的两个必备条件。
高州模式是一种制度内的追求和探索,是一种管理上的尝试与创新,它体现出“要克服一切困难,攻克医改这个世界性的难题”的精神,它尝试着 “要解决好老百姓看病贵、看病难的问题” ( 温家宝在2010年政府工作报告中说)。因此,无论人们对高州模式赞誉或是质疑,无论人们对高州模式报以可持续与可复制的疑问,我们都会对高州医院投以赞许与尊敬的目光,正是他们坚定而又朴实的行为,才有了平民医院的称号和人道主义的回归。在中国的土地上,我们需要更多的高州人和高州精神!